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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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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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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可可這一仗打得不可謂不漂亮,既澄清了謠言,又讓欺負她的人得到了懲罰,同學們對她改觀很大,重新同她熱絡起來。

至於她和周深喬的謠言,仍有同學堅信他倆之間不清白,畢竟沒有血緣關系又住在一起,怎麽可能只是兄妹呢?

他們不知曉周深喬對家庭一詞的執念有多深,自然不理解他所做出的選擇。

周深喬是那種可以為家庭付出一切的人,哪怕來日路可可長大了,他真的喜歡上了,以他的性格,恐怕也無法接受這段親情的變質。

時間在波瀾不驚中來到放寒假的前一天。

路可可居然聽到了校花家的八卦。

校花媽媽的按摩店被掃黃大隊查封了,她媽組織賣y當場被抓,她爸氣得臉都綠了,和朋友喝悶酒,不幸中風,偏癱了。

校花本就可憐的成績更加慘烈,榮獲全校倒數第一,比五班的傻子小哥哥還低了好幾分。

路可可默不作聲收起寒假作業,去了海底撈。

她猜到這事是誰幹的了。

周深喬。

他還是給她出氣了,用他的方式替她報覆了回去。

她看著在幾桌之間游走的周深喬,想,真是個傻男人。

那一家人又壞又蠢,她要想覆仇,哪裏用的到他?

她滿肚子壞水,有一萬種方法折磨校花一家,她……

她似乎配不上周深喬這樣用心。

“發什麽呆。”周深喬從客人中抽身,給她倒了一杯酸梅湯,“喝。成績出來了嗎?”

路可可蔫頭耷腦地拿出全校成績單。

周深喬拾起,眼睛一亮,忍不住笑出聲。

“這麽高啊?全市第幾?”

“……十六。”

“十六?上次不還是區裏第一嗎?”周深喬笑容一僵,盯著路可可平靜的小臉,擰起了眉,“你是不是在學校又受欺負了?你跟我說,我去給你做主!”

路可可搖頭:“沒有,同學們對我很好,是我自己出現了失誤。”

什麽失誤能退步這麽多?周深喬很惱火,反覆在心中猜測,是不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夠好,拖了路可可的後腿。

他急得連活都幹不下去了,不斷追問各種原因:

“是不是我下班太晚了,影響你休息了?”

“是不是別人都上補習班,你沒去?”

“難不成是因為我身上都是火鍋味,影響你心情了???”

越說越離譜了。

路可可捂嘴偷樂,欣賞了一會他為她著急上火的模樣,緩緩開口:“都不是啦……嗯,哥哥,有句話叫兵不厭詐,你知道不?”

周深喬一楞,他當然知道,但這和她退步了有啥關系?

“什麽意思?”他傻兮兮地撓了撓頭。好癢,好像又要長腦子了。

路可可努努嘴,看向虎視眈眈的經理叔叔:“你先幹活,下班了我跟你說。”

不可能!絕對不可能!

涉及到路可可的未來,周深喬一秒也等不了,直接請假下班。

他急吼吼換了衣服出來,把她帶到門外:“到底怎麽回事?”

他毛衣外套的扣子全錯位了,路可可一一解開,為他系好:“我是故意少考了十五分的。上次期中聯考不小心暴露了實力,其他幾個旗鼓相當的同學知道了我中考的下限在哪裏,必然會奔著那個分數打壓我。”

周深喬聽得一臉懵逼,露出他沒文化特有的清澈愚蠢的眼神,路可可踮腳拽正他穿得歪歪扭扭的棉服,聲音淡淡:“簡單來說,我不想成為他們的靶子。如果我考得太高,他們也會付出加倍的努力,我——不希望他們超過我。”

她第一次和周深喬坦白自己的小手段,安靜外表下是惴惴不安的一顆心。

他會厭惡她嗎?

會後悔收留她嗎?

會嗎?不會嗎?周深喬?

她仰起頭,和周深喬對視,鼓足了勇氣,索性把話講得更明白:“哥哥,我不是絕對的好女孩,我爸爸是那樣的人,我必須用盡各種心機才能獲得我想要的東西……”

“他們不會因為你分不高就放棄努力,你這思想很危險。”周深喬飛速接過話茬,胡亂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,大步邁開,卻背對著她,悄然翹起了唇角。

他走了幾步,發現小孩沒跟上,他扭頭,對她伸出掌心,挑眉:“楞著幹嘛?走了,回家!”

路可可神色有些恍惚。

她拿出自己制定的寒假作息表,上面密密麻麻,除了除夕和初一,從早晨五點到晚上十點,她基本不給自己什麽閑暇的空隙。

她會因為別人分數沒她高就懈怠學習嗎?

周深喬說的對,她不會。同樣,那幾位同學也不會。

考場如戰場,每位學子都會拼命,不論第一是誰,他們需要跨越的僅僅是自己那道山。

她咬了咬唇,隱隱約約明白了,她好像太自私了,不知不覺中走入了一條越來越暗的小巷。

她將手交給周深喬,猶猶豫豫地看了他一眼,試探問:“哥哥,我要是這樣下去,會不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壞小孩?”

“說不準。”周深喬捏了捏她的掌心肉,“不過現在改肯定來得及,你還小呢。”

小混混教陰暗少女從良,一個真敢講,一個真敢聽。

路可可沈默了下:“……我是故意扔校花衛生巾的。”

周深喬無奈笑笑:“這事不算,她先欺負你的。”

路可可糾結地垂下眼眸:“……可我放任事態擴大,想找第一個對我出手的人算總賬……”

換言之,不是校花,也會是別人。

她存心要把全校的債扣在一個人頭上。

冬天的風可真冷啊,好似冰刀擦過臉頰,又像審判的目光,於無形中刺傷了她。

但很奇怪。

路可可以為把這些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,她一定會羞愧欲死的,事實卻並不是這樣。

她反而覺得有什麽沈重的東西從她肩上落了下去,像那些被風吹走的雪花,遠遠地飄向了身後。

她回過神,意外發現自己的書包不知何時被周深喬拿走了,難怪她會覺得一身輕松。

她覆雜地盯著周深喬。

海底撈生意好,24小時都有客人,周深喬成日久站,每天端著笨重的火鍋跑來跑去,肌肉在短時間內暴漲,看著比混混時期壯了許多許多,她認為很沈的書包,掛在他強如粗枝的胳膊上,仿若兒童玩具。

她還是保留了一點小秘密,比如她選擇他的初衷,比如瑤瑤姐他們可能面臨的下場。

她不想周深喬難過,更不想讓周深喬知道,她曾有挽救他們的機會,但因為私心而沒能做到。

晶瑩的雪花漫天飛舞,在昏暗路燈下更為明顯,路可可被周深喬牽著,頭高高仰起,眸中倒映出飛雪的無助與美麗,表情變了又變。

而安靜矗立的路燈像是看遍世界炎涼的大樹,對這些都無動於衷,它可能只關心自己的光能不能照亮腳下的路。

明日除夕,是今年傳統意義上的最後一天,路可可寫下要去超市購買的年貨清單,周深喬則在一邊看小學數學書,偶爾找路可可請教個問題。

夜極深,兩道聲音在平凡的小燈下交談,誰也沒註意除夕是怎麽來的。

第二日晚上九點,海底撈放假休息一夜,和同事們互道過年好後,周深喬一把抱起等在門口的路可可,旋風般沖向附近搞特價活動的大超市。

超市十點關門,他們要采購的年貨很多,時間緊,任務重,兩人擠在一群大爺大媽中,伸手去夠需要買的物資。

周深喬還好,人高馬大肌肉壯,倚仗身高優勢搶到了不少,路可可就比較慘了,好不容易長到的一米五小個,被爺爺奶奶們一圍,連人頭都看不見。

她提著籃子去找生鮮區的周深喬匯合,小馬尾辮亂得像炸了毛,周深喬正在跟銷售員講價。

他情真意切:“還有五分鐘關門,剩下的肉賣不出去就得放到冷凍區,價格暴跌,不如都賣給我,八折,怎麽樣?”

賣肉的阿姨當然不樂意。

路可可頂著一頭亂毛,大眼睛濕漉漉地眨了眨:“姨姨,你不知道,我們從小沒有媽媽……”

在這一大一小的猛烈攻勢下,阿姨不僅同意了,還順便把豬下水送給了他倆,眼淚汪汪地說:“孩子們,拿去吃!拿去吃!”

出了超市的收銀臺,周深喬取回自帶的小拉車,把戰果全部塞進去,蓋子一扣,他拍了拍:“累了吧?坐這。”

路可可身量嬌小,悠悠閑閑地坐了上去,周深喬跟頭任勞任怨的老黃牛一樣,拉著車車往前走。

路過一家網吧時,周深喬的眼皮子跳了跳。

這是他以前最常來的一家。

有毒。周深喬如今想想,仍感覺不可思議。

他當時有手有腳,咋就不肯好好打工,非要來這種烏七八糟的地方鬼混?

若是他那會能正經找個班上,何至於瑤瑤找他借一萬塊錢都拿不出……

他眼神黯下,繼續走。

角落裏卻傳來了一道不太確定的男聲:“……喬哥?”

周深喬頓住,扭頭望去。

網吧樓下的小賣部外立著一個非主流少年,和他從前一樣,幹癟細瘦,五顏六色的頭發,黑眼圈濃重。

他皺了皺眉。

他以前的造型,這麽難評的嗎?

非主流少年笑著跑過來:“喬哥,還真是你啊?頭發一染我都認不出來了哈哈哈!你最近怎麽樣?在哪混呢?”

察覺到少年打量路可可的目光,周深喬裝作不經意,擋在了她的前面。

“我挺好的,不混了,在一家餐飲店打工。”

少年發出和周深喬曾經同樣的嗤聲:“服務員?那有啥意思?能掙幾個錢?對了,胖子他們呢?好久沒看到了。”

路可可停下腦海中的單詞默背,伸出半顆腦袋,擡頭看向周深喬。

周深喬表情自然,瞧不出任何記恨或後悔,聲音很輕:“他們去東南亞上班了。”

“啊??”少年的反應出人意料,“他們也去了??沒聽說啊??我也準備過完年去呢,就是咱們那個有錢老鄉,王大壯介紹的,說一個月三萬,活簡單不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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